第十章 留信(1 / 2)

城墙下的土很脏。

泼开水,泼金汁,扔石头,滚木,泼猛火油,放火,还有两方的战死士兵的躯体。

城墙却很高,高到原本其实可以防护住金军的进攻,也高到足以让掉下去的人血肉成泥

残肢断臂间又添两抹血迹,并不显眼。

茉莉般的两团衣衫也被血色浸染,融入了乌黑发紫的城墙根儿。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上城墙的女子们如此哀伤却决绝吗?何烈恍惚之间想,原来太后皇后甚至都比官家有勇气吗?

宋徽宗又恐惧又生气,两眼一翻,硬生生厥了过去,宋钦宗抖若筛糠。

完了,全完了。

她们两个用命钉死了他与父皇不配为君,没有了这一层身份,他们还能活着吗?

完颜宗翰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他好像,把筹码烂在手上了。

眼看己方士气因此而骤然低落,完颜宗翰扯起了二圣,暂且鸣金收兵。

赵缨络给殷灵毓换药,一如既往的轻柔,但在她穿好衣裳之后却拉住了她,不让她走。

“嘉珉,这是给你的。”

殷灵毓低头看见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再看看赵缨络含泪的眼睛,跳起来往外跑。

赵缨络死死抓着她,固执的看着她“已经结束了!嘉珉!我求你,看完它,然后去榻上休息一会儿吧!”

殷灵毓僵住,然后坐回去,接过来打开。

“嘉珉吾儿。”

“当你展此书,我已赴黄泉。”

“死得其所,莫哀莫悲。”

“我十二岁入端王府为婢,后为陛下看重,陛下诗书画作无一不通,闲情雅趣皆信手拈来,我曾以为遇上谪仙,于是事事柔婉周全,视陛下如视天。”

“可笔墨丹青养不出风骨,花鸟鱼虫喂不饱黎民。”

“他牵着我的手说我最知冷热时,我竟忘了问他可知百姓饥寒。”

“到最后妯娌姊妹,小女孙媳,连同我自己,一起被换成金子计数,送入金军。”

“她们都在哭。”

“我做不到别的什么了,但我想,你可以让她们别哭了。”

“抱歉,将责任都扔给你一个小姑娘,所以,我和静仪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由你继承,嘉珉,抱歉。”

“可是,真的看不到光亮啊,一晚又一晚,谁都能来,谁也没来,最后只有你散发着光芒出现。”

“官家不会再成为你的威胁和拖累,嘉珉,但我除此之外,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抱歉。”

眼泪掉到纸上“啪嗒”一声,然后晕开,模糊了最后一句道歉。

赵缨络强行将一直没得到休息的殷灵毓安置到被子里,转身离开。

她还要去帮忙煮饭呢。

没关系,没关系,嘉珉,我们虽然弱小却绝不只是你的拖累,你不必把我们视作你的负担。

不必一直站在最前面。

殷灵毓的身体的确已经几近极限,不过几息之间,困意宛若涨潮的海浪一般,将她吞噬进睡眠。

城墙上的张叔夜等人也趁金军收兵的机会抓紧时间休息。

暮色渐起。

金营中,二圣原本是被单独关押的,但完颜宗翰这次将他们和其他大臣们扔到了一起。

没有价值的东西了。

阵前发生的事情,大臣们怎会不知呢?

“若非官家畏敌如虎,若非太上皇奢靡误国,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同知枢密院事孙傅虎目含泪,再无法昧着良心说官家亦有官家的难处,要为官家维护官家的体面。

中书侍郎陈过庭亦是失望到绝望“求和!纳贡!裁军!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官家亲手把刀递给金人!”

礼部侍郎梅执礼没有参与他们的诘问,而是艰难起身。

“梅公!”有人叫他。

梅执礼回头,苍老的脸上掉着泪,却带着解脱般的笑。

“诸君,老夫先去见列祖列宗了,到了地下,我倒要问问太祖太宗,怎么生出这等不肖子孙!”

梅执礼冲了出去。

帐外金军的刀多利,又斩落一颗大好头颅。

“梅公慢行!”

“某来陪您!”

接连几声怒吼,三四名臣子竟同时冲向帐外,哪怕被绑缚着只能送死,哪怕知道反抗会被处死。

“够了!”孙傅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一步步走向二圣,声音嘶哑&nbp;“官家,太上皇……你们可曾想过,今日之祸,皆因尔等怯懦无断!”

宋徽宗还在昏迷着,无疑是一种幸福,而宋钦宗脸色煞白,往后缩了缩“孙卿!你,你岂敢……”

“我岂敢?”孙傅大笑,笑的惨烈“我孙傅今日便做一回逆臣!”

“若非尔等裁撤西军,罢黜李纲,纵容童贯,金贼何敢南下!汴京何至于破!天下何至于此!”

边说着,孙傅边扑向钦宗,掐住他的喉咙。

“孙公住手!”有人惊呼。

“让他杀!”吏部侍郎李若水厉声喝道“他们不是官家了!忘了太后娘娘遗诏了吗!此二贼不死,天下难安!”

他也扑了上去。

秦桧见状,眼中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