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
季绥匆匆跑来,“山上的暗哨已经被我们的人拔了,这啸风寨的人有些本事,暗哨布置得都很讲究,看得出来领头的学过兵法,可惜不如小爷我。”
对于季绥的自夸,谢止渊没搭腔,他放下手里的地图,问道:“松白传消息来了吗?”
季绥摇摇头:“还没。”
谢止渊道:“那便再等等。”
他嘴上说等,季绥却觉得他现在有些烦躁。
一向清冷矜贵的谢首辅谢大人,居然还会有和烦躁搭上关系的一天,季绥很惊奇。
“琛回,你很担心?”
谢止渊微愣,“我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季绥摸着下巴观察他的神情,“自然是担心掉到虎狼窝的这位小姐。”
“你想多了。”谢止渊不为所动。
季绥很肯定:“我没想多,你对她上心了琛回。从看见那枚玉佩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那玉佩对你们谢家人多重要,你就那么给了她,如今还因为暂时无法攻进啸风寨救她,心情很差。你不对劲。”季绥抬起手搭上谢止渊肩膀,“都是兄弟,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谢止渊还是那句话:“你想多了。”
季绥一拍大腿,“我不可能想多!我认识你这二十几年,你一共就在意过两个人,一个桑窈,一个唐窈。”
说到这儿他一顿,旋即想到什么,难以置信道:“一个桑窈,一个唐窈,名字像就算了,长得还那么像,你不会是把唐窈当替身吧?”
眼见季绥越说越离谱,谢止渊终于失了耐性:“如果你闲着没事,就去盯梢,别在这儿满口胡话。”季绥悻悻地摸摸鼻子走开,还没走远,杜晖从远处急匆匆地跑来。
“大人,谷大人传消息来了。唐小姐没事,倪雪松也在啸风寨内。”
季绥登时正色,谢止渊收好地图,“按计划行事。”
桑窈坐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还没等到谷松白回来,吴羌先一步醒来。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被绳索死死捆住,挣脱不开,桑窈握着匕首紧紧盯住他。
后颈还隐隐作痛,吴羌咬牙看向桑窈:“你还有帮手?”
“就许你们啸风寨人多势众,不许我叫帮手?”
吴羌面色颓唐,“是我技不如人,才会被你的人偷袭。”
桑窈神色复杂,“事到如今,你愿不愿意同我说说当年江宁水患发生了什么?”
吴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桑窈一愣:“什么话?”她很快反应过来,吴羌说的应该是她刚才为了激怒他,故意说的那些。她认为争论这个没有意义,无论如何他们此时此刻都在对立面,并非对错的对立面,而是他们要她死,而她得活。
“你觉得如何便是如何。”
吴羌嗤笑:“事到如今,你就不能对我说句真话吗?”
这是把她自己的话还给她了。
桑窈无奈:“是假的,当时是故意激怒你,才说的那种话。水患让那么多人丧命,本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吴羌突然笑出声来,桑窈纳罕地问他:“你笑什么?”
吴羌偏头:“我笑,还好你说的都是假话,若是连你都能说出那种话,这世上才是真荒唐。”桑窈不懂他前后的话是怎么联系起来的,“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吴羌微顿,将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缓缓道来。
“当年江宁连续暴雨多日,洪水泛滥,冲了很多庄稼和房子,那些住在城内的人可以逃过一劫,但住在郊外的平民百姓,就要凄惨得多。你知道吗?那时我才六岁,一觉醒来,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洪水冲走,茅草屋因为连日下雨,被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我和我爹娘只能缩在角落,等待洪水过去。”“那时朝廷派人来救灾,拨下来的赈灾粮虽然没有多少,却能供村子里的人勉强活下来,大家一起努力疏通沟渠,引走洪水,前后忙活了好几天,洪水才堪堪退去。但是洪水走了,又来了一个更大的问题,瘟疫。”
“洪水刚退,到处的水都很浑浊,大家根本喝不到干净的水,瘟疫爆发得很快,短短三天,死了很多人。我爹娘也死了,他们死前还没吃过一顿饱饭,死的时候瘦骨嶙峋,很是憔悴。”
“听起来只是天灾是吧,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大家吃不饱,那是因为赈灾粮被人贪了,层层剥削发到百姓手里,只剩下一些糙米,混着石子煮成稀粥喝下。至于为什么会爆发瘟疫,因为最初发现瘟疫时,朝廷的人没有当一回事,把尸体随意摆放,才污染了水源,导致那么大范围的瘟疫爆发。最后为了消灭罪证,这些人还一把火把得了瘟疫的人都烧死了。”
“而这些,都是你爹,唐维做的。”
桑窈没想到,当年的水患,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内情。
如果吴羌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唐维此人心狠手辣,若真叫他高升,才是祸害大晟朝廷。
可是若说这一切都是唐维一人所为,桑窈觉得也不尽然。
赈灾粮层层剥削,除了他肯定还有上级的官员,瘟疫是大事,他一人也压不住下面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