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安排好一切,本欲打算回宫,可小姑娘这般柔弱的模样,他实在放心不下,又回了听雨轩。
炭盆里的银丝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橘红色的烛光跳跃着,将暖榻上的两人身影拉长,投映在墙壁上。
青禾素净的衣裙领口微松,露出一小截细腻雪白的颈子,乌发散落枕畔,衬得那张苍白的小脸愈发楚楚可怜。
隆起的小腹在薄毯下勾勒出清晰的弧度,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燕昭坐在榻边,低垂着眼眸,目光温柔地落在娇人儿沉睡的小脸上。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盯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孩子。
这个字眼,于燕昭而言,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从未承载过任何温情或期待。
同胞手足的残杀,母后的偏心,都让他恶心,从此再不期待亲情。
而他的后宫,只是他放任算计与厮杀的斗兽场。
贤妃的大皇子,良妃的二皇子,甚至更多未曾活到序齿的皇嗣,在他眼中,不过是他无聊人生中的一点乐子。
他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后宫的皇子流掉一个又一个,甚至有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扭曲的快意。
可不是吗?就是快意。
他出钱养着她们,给她们尊荣,闲来享受一下她们曼妙的身体,再看一场她们出演的大戏,博得他一个乐子,很公平,不是吗?
不想受伤,就别攀附这样的泼天富贵。
毕竟,他选秀的时候,明旨不强迫任何人,她们皆是自愿入宫。
得了富贵,难道还想让他,陪着她们演失去皇子的悲伤?
他记得有一次,沈青兰小产后,那般女人忙着撇清干系的嘴脸,他好笑又讽刺。
还有沈青兰在他面前的柔弱哭泣,盼得他保护怜惜的模样,也甚至好看。
他当时只觉得,他后宫的这些莺莺燕燕,虽然偶尔烦人了一点,但是当认真唱起戏来,真是好看啊。
还有那个在他的注视下,化成血水的,他和沈青兰的孩子。
他当时根本无动于衷,甚至觉得,这后宫里孕育出来的孩子,都死了反而干净。
随着燕昭的思绪飘远,女孩隆起的小腹,突然动了动。
这个小生命似是不满意他父皇的走神,故意在娘亲的腹中折腾一下。青禾皱了皱眉头,不安得往男人身边靠了一下。
燕昭回过神,安抚地覆上女孩的小腹。
这个孩子,额外不一样,他不仅流着他燕昭的骨血,也是青禾是他的女人,最有力的证明。
是他跟她最亲密的那天晚上,凝结孕育于她腹中的。
想到这里,燕昭心软得厉害。
掌心下传来小皇子微弱的小动作,一种陌生的暖意,悄然注入他冰冷坚硬的心房。
他开始期盼。
是的,期盼。这感觉陌生得让他自己都微怔。
想想也是,他怎么能不期盼呢?
他心尖上的这个小姑娘,不仅性子柔弱娇怯,身子也玉嫩娇弱,此刻正这般辛苦地孕育这个孩子。
他想起她晨起时惨白着小脸伏在榻边干呕,纤细的脊背弓起,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也想起她蹙着秀气的眉头,小口小口吞咽那苦涩药汁时,眼中强忍的泪光和委屈;
想起她因小皇子折腾,辗转难眠时,无意识蹭着他手臂寻求慰藉的依赖模样……
燕昭的指腹隔着毯子,在那隆起的弧度上,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小声开口,仿佛在与青禾腹中的小皇子对话:“乖一点。”
“在你娘亲的肚子里,安分些,别那么折腾她。”
“她本就柔弱,经不起你胡闹。”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却又糅合了初为人父的笨拙温柔。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那处隆起,仿佛能看到里面蜷缩的小小身影,继续许下好处:
“只要你乖乖的,不让她太辛苦……”
“待你出来,若是个皇子,朕立刻立你为东宫太子。这万里江山,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若是个公主……那便是也是朕唯一的皇太女。”
“朕会亲手为你铺就一条,前无古人的尊荣之路。”
“不过,朕还是盼着你是个小皇子。”
“若是小皇子,就和父皇一起,好好保护她。”
【小公主万一很柔弱,需要她费心怎么办?】
这话,燕昭没有说出来,他总觉得,柔弱的小公主,保护不好娘亲,反倒需要青禾操心。
若是小皇子,他就可以狠下心,多训练训练。让小皇子早点明是非,担起江山重任,不让青禾费神。
所以,他盼着他和她的孩子,是个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