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初拂江湖雨(2 / 4)

尖拈起金叶子,用力搓了搓,忽然咧嘴一笑:“小娘子倒是会打发人。行,老子去凑个热闹,要是赢了银子——”

尾音未入嘈杂的尘嚣,白宜之没听清他后面几个字,只看见这大汉拍着胸脯,喜滋滋乐颠颠的晃出茶棚,将金叶子小心翼翼护命似的揣进胸口。

正值晌午,茶棚本就没几个人,老先生见白宜之如此专心致志、洗耳恭听,心中也不免有了些成就感,他一脸心满意足,一只手摇着扇子一只手自然的端起茶盏,泛白青衫却自然而然扫过桌沿,带着那锭白银入了自己怀抱。

白宜之没发现老先生的动作,正拖了个竹凳,坐在老先生对面,从腰间挎着的小包里掏出一本《江湖百事录》。

书原先的封皮有些旧了,白宜之便在外头重新裹了一层新封皮,自己重新写了五个大字在上头。

翻至“玄洞门”章节,只见上面对二十年前一战写着“魔教来犯,玄洞门以七星阵退敌,伤亡甚微”,便用指尖指了指书页,“为何书中所言与先生所言大相径庭?”

老先生本是秉着山河江川各地所书肯定会有大相径庭的记载的心思,所以只掀起眼皮随意地扫了一眼书皮,却意外注意到白宜之手中封皮内侧,有白氏商号的貔貅烫金印记。

他在这里待了大半辈子,见过无数金枝玉叶达官显贵,所以白宜之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但这白氏商号的印记一出,令他心头剧震,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番白宜之。

临安白氏,百年商豪巨贾,富可敌国。

要知道,大梁开国距今都才一百零五年。

据说当年开国太祖皇帝建国后国库空虚,专门从紫宸都来临安找白氏当年的家主哭穷借钱,写了三十来张巨额欠条,现在都还在慢慢还。

如今家主白远山有一掌上明珠,闺名不知,外人只称白二小姐。

外人只知年十七,素日喜欢听江湖趣事,更爱卜卦,白远山连着她的哥哥白行之,每月都会搜罗许多江湖话本,甚至还聘请钦天监监司教她卜卦之术。

老先生观白宜之眉眼如画,杏眼含星,举手投足颇有白氏爱撒钱的风范,腰间又佩戴着世间罕见的黄玉瑞兽玉佩,脚下露出些微的绣鞋都用金丝绣着白氏家徽——貔貅抱牡丹。

面前少女年龄相符,老先生却也不敢贸然下定论,毕竟白二小姐这几年从未出过府,外人并不知晓其样貌。

但言语间仍不免带上些恭敬之意,“姑娘,这说书嘛,讲究的是声情并茂看客叫好,自然也就有夸大的部分。小老儿未曾亲眼见过当日之景,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些许传闻,姑娘手中的《江湖百事录》乃善言千语楼撰写售出之物,想必要比小老儿说的传闻可信得多呐。”

“原来如此。”白宜之收起《江湖百事录》,不疑有他,冲老先生咧了个笑脸,“那请先生继续给我讲讲现在的江湖可好?”

老先生又讲了三炷香的江湖趣事,从栖凤山庄少盟主十四岁初入江湖的囧事,到凌霜阁年前的寒梅宴上,出了个不要千年雪莲蕊只要首席弟子沈寒星一个吻的情种魁首陆青崖,再到沧浪阁首席弟子虞苍因偷盗剑谱叛逃门派,众人寻之未果。

最后讲到五年一次的试剑大会一个月后即将开始,前三届的魁首都是沧浪阁弟子,沧浪阁风光无限。

三炷香过,白宜之听了个饱,乐呵呵踏出了茶棚,全然没看见老先生背后湿透的衣襟。

老先生只待看见白宜之走后,才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嘟囔一句:“从千千万万的江湖事中挑出几条不沾血的趣事,可真不容易啊……”

回到秦府,秦青孜已经归家。

秦家与白家旧时有些渊源,如今替她家管理三分之一的钱庄。

具体是什么渊源白宜之也不得而知,只知秦青孜是现下唯一能用白氏钱庄替她置换银子的好友。

秦青孜倚着雕花门框,指尖捏着颗青枣,啃得嘎嘣脆,“白二小姐,你爹若是发现你私逃出府,私库还少了八匣金叶子,怕是要气得胡子竖起来。”

“他胡子竖起来的时候还少吗?”白宜之抱起一个金匣子,朝秦青孜摇了摇,“三箱存你这,三箱换成银票,秦老板再送我些过路的银锭和铜钱,就当作我把小金叶子存你这儿的利息。”

秦青孜挥手屏退一旁算账的账房先生,扔了青枣走到白宜之身边,抬手接过她手中的匣子,状似无意地问了句:“真要瞒着伯父?锦城山高路远……”

话未说完,白宜之便打断话茬:“前日我卜了一卦。孜孜,你知道的,从前我的卦从来卜算不到我娘,可就是前日,我算到了。”

她从挎着的锦绣袋子里拿出一张叠的十分齐整的黄纸,将其摊开,上面的卦语似乎还带着前日未干的墨香。

“临安劫火焚旧契,锦城剑魄破新尘。”

秦青孜轻声念出黄纸上的卦语,沉默一瞬,惊讶出声:“火?临安这些年也没有过火灾啊。伯母明明是在寒山寺失踪的,还有,你怎知这个什么剑魄破新尘,就是伯母在锦城呢?”

白宜之眼睛瞪大一秒,默默收起黄纸,“不是表面上的意思啦,这么多年了,孜孜你竟连我的半点皮毛都没学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