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霜落故园秋(1 / 3)

红日西坠,霞光万道,身姿挺拔如松的中年男人蓦然回首。

分明人至中年,却不见丝毫疲态,只有鬓角微染霜白,面容端正眉目清朗,双眼含笑如春风化雨,端的是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是少盟主啊,”范鸠停在原地,笑问,“许久未见,不知少盟主近来可有认真练功?”

萧云策挠了挠头,右手按在逐风剑上,拍着胸脯,朗声开口,自信满满,“自然有,今年我定能赢过沧浪阁!”

范鸠摇头,嘴角一扬,好似无尽宠溺,十分期待,“好啊,我等着看少盟主夺魁,赢得今年名剑。”

“嗯!”

萧云策咧嘴大笑,忽而想起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白宜之对万阐宗很是向往,既想着给久未相见的叔叔介绍自己新认识的朋友,又想给白宜之介绍万阐宗的长老。

忙转过头,兴高采烈地对白宜之招手,“白姑娘,快过来!”

白宜之眼神有些僵硬和疑惑,脚底好似黏在李不言身侧一般,即便听见萧云策的呼喊,也未曾没有挪动一分。

萧云策虽然是她心目中的少侠模样,可到底只认识了一日,虽然她对李不言也并非知根知底,虽然昨天大吵一架,但至少,她的卦说他值得相信。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待在李不言身边,是最安全的。

白宜之余光总是不自觉下瞥,瞥见李不言的手紧攥剑柄,用力到青筋暴起,指尖泛白,似乎还能听见骨骼响动的声音。

范……

白宜之抬头,隔着萧云策灿烂的笑容望向一脸温和凝视着她的中年男人,触及他的目光,心底却没由来的一个激灵。

范……范鸠?

顿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垂在衣侧的手攥紧又松开,裹着手帕的左手抬起,也朝萧云策挥手,扭头看了一眼看似一脸平静的李不言,抬脚缓慢走向萧云策。

李不言松开手,压下眼底的杀意和怒气,敛起周身低气压,恢复平静,抱剑而立,就这样站在原地靠着马车看着他们。

萧云策注意到白宜之的左手好像受伤了,视线停在她手上片刻,等她走近才转移视线,忙给她介绍范鸠,“白姑娘,这位就是万阐宗的血刀长老,范鸠范叔叔!他的罗刹七刀如今可是天下第一,真正的用刀第一人!”

果然是他!李不言口中的范鸠,就是他。

李不言要杀他吗?为什么要杀他?

白宜之鼓起勇气直视范鸠的眼睛,看他眉目温润,眼神柔和,若非腰间那把古朴的乌木鞘刀,她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江湖的影子,更看不出他是万阐宗的长老。

他看起来,太温柔,太和蔼了。

可为什么,明明看起来这么温柔的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与她对视时,她却意外地觉得有些被看透的不适。

“范长老,长老好。”

白宜之总觉得李不言在后面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想起卦里指向的万阐宗,脑中思绪纷乱万千,神情有些复杂,没有初见江湖高手的兴奋,只有些僵硬,有些干巴巴的说出这句话。

范鸠顺着萧云策的手势,好似没有注意到白宜之紧张又怪异的神情,目光温和地落在白宜之身上,带着长辈般的慈祥,微微一笑。

很快,又扭头看向萧云策,温声问道:“哦?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新认识的朋友,白兆安白姑娘。她也是来参加试剑大会的。”

萧云策露出两个梨涡,神情似乎有些骄傲和腼腆,看向白宜之的眼神比看旁人更亮。

范鸠点了点头,白宜之身体娇柔软绵,不用仔细探究都知道少女没有任何武力,可却没有多问,目光自然移到白宜之身后,那个存在感极强却沉默如影的年轻男人。

衣着朴素,佩剑普通,面容冷峻,低眉垂目,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护卫。

可范鸠却在这个男人身上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完美收敛的杀气。

眼睛微不可察的眯了眯,心中微凛,面上笑容不变,温和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探究审视。

范鸠看向白宜之,仍温声问道:“不知姑娘身后那位是?”

白宜之身形一僵,头偏向李不言,紧张又忐忑,语速因为紧张,因为想要快速掠过李不言的存在而加快,“他是我的护卫,性格比较孤僻古怪,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范长老勿怪。”

李不言听到了范鸠和白宜之的对话,终于掀起眼皮,目光与范鸠相接的刹那,就像是淬了冰的刀锋,毫无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仅仅一瞬,他便再次垂下眼帘,跳上马车,驾着马车往栖凤山庄侍从指引的马厩而去。

“喂!”

萧云策原以为李不言见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范鸠,至少会稍微有些礼貌,怎料还是如此地痞作派,一时气极,忍不住朝李不言驾车远去的背影小声地咬牙切齿,“你今晚就睡马厩吧你!”

白宜之却暗自愣神,她看见了李不言投到范鸠身上的眼神,就像青石巷里,他看那群死人一样的眼神。

回忆起那一幕,不免心惊肉跳,却还是替李不言解释了一句,声音有些颤抖,“他就这样,范长老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