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身下(3 / 6)

她的可能呢,哪怕仅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可以。奚叶的神色隐在阴影中,叫人难以分辨她此刻的情绪。鸟雀未得到奚叶的回复,神思恍惚中又陷入了昏睡。奚叶将它轻轻放置在案几上,盖上柔软枕巾,起身推开门。茫茫幽蓝天幕笼盖其上,原野浩瀚,月亮高悬其上,奚叶仰头看着,只觉自己似沧海一栗。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这浩渺苍穹,她只是一粒粟。可是,一粟粒也渴求人间正道啊。

摘星作盏天倾酒,泼海成图月掌灯。①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天际,月光柔和,星子闪烁,除此之外一切沉寂,整个世界仿佛无声无息,她低头慢慢笑起来。

只是,天道从来不公。

希望它能一直这样不公下去。

紫薇花枝在月色下随风摇动,花瓣簌簌落地。花木扶疏暗影浮曳,世界重新转动起来。

清晨是个好天气,秋凉瑟瑟,日光斜照。

奚叶坐在案桌前,提笔写着书信,桌上站着一只鸟雀,经过一夜休整,它的精神好了许多,此刻叽叽喳喳贴着奚叶的手背,看着她的笔墨一点一点累聚,脑袋凑得更近,有几分惊讶:“咦,这不是晋城那位小姐的名字吗?”邵氏云鸢,它应当没有记错。

见鸟雀询问,奚叶一笑,笔墨不停,口中道:“这封信确然是写给邵大小姐的。”

待到终于写完,她将书信折进信函中,唤来侍女:“寻上京最快的信鸽,将这封信送出去。”

侍女屈身行礼:“是。”

奚叶看向上京高远的蓝天,八月晋城的天应该会更加澄澈吧。希望她的去信,能让邵大小姐努力撑起的天下第一票庄更为美名远扬,如此,邵云鸢也就不必忧心票号会败落在手里。当然了,助邵大小姐,也是在助她自己。

毕竟,在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的过程中,上天也应该稍微眷顾她一点吧。

不然,她真的会很不高兴的。

她一不高兴,可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大

江淮,畔野。

胡津陆穿着蓑衣,淌水从远处的田埂泥泞中走来,裤脚满是污泥。大雨依旧未曾停歇,雨珠砸在他脸上,大把胡子粘湿在一块,整个人狼狈不堪,他却顾不得许多,眼神焦急,掠过搬运米袋的士兵们,直往正中大营而去营帐里也在滴着水,三殿下负手而立,正在观察舆图上所绘的地形地势。胡津陆一抱拳,沉声道:“殿下,臣已经勘测完毕,眼下许州第二道堤坝水位渐高,雨势如若依旧,恐怕今夜就会决堤。”闻言,谢春庭转过身看向他,眼神如寒刃。胡津陆并未停下,毫不避讳与谢春庭对视,面容写满木然:“此外,据兵士统计,士族捐献的米粟不出三日就会被消耗完毕。”他们初至江淮,先去了滁、泰两州,一到地方殿下就命他们率众将灾民迁移到高地,随后开凿水渠,拆卸了州内两道小型堤坝,在浩大水流一望无际奔向沃野之际,又用火药炸开了最后一道大型堤坝,硬生生劈开洪水走向,汇集川流,直入水渠,引至万里东海。

同时不知殿下用了何种手段,竞让五姓七望士族联合起来开放中原粮仓,平息了灾民饥荒。

胡津陆一路跟在三殿下身边看下来,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在他和弟兄们以为水患会被彻底解决之时,江南连绵雨势打破了这一妄想,滁州、泰州水患虽得到遏制,吴地与许州却暴雨连连,即便挖掘水渠炸开堤坝,其洪水滔滔依旧蔓延在城中,逼得两城百姓不得不连夜出逃,与他们一起挤在这块稍微平缓点的原野上。

眼下,殿下与部众还未商讨好如何依建地势修筑堤坝,许州原本的水堤已然摇摇欲坠,更别提灾民涌涌,连日大量供给米粮下,他们兵士都只能勒着裤腰带喝点稀粥。

胡津陆颓然低头,由于洪水冲垮了山脉,许州这里唯一的出路已经断裂,暴雨倾泻下,连信鸽都飞不进来一只,他们现在与外界彻底失了联系。届时,等米粮消耗完毕,灾民极有可能发生暴乱。他们这一群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许州还是个未知数。谢春庭看着胡津陆,收回眼神,轻描淡写道:“你无须忧虑,本殿自有打算。”

另有打算?胡津陆将信将疑,他们已经与驻扎在滁州和泰州的兄弟失去联系好几日了,米粮匮乏也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殿下当真还有办法吗?还在迟疑之际,上头的殿下冷声道:“兵士在外,自当以将令为准,胡津陆,你想抗令不成?”

胡津陆着急起来,他怎会存着这样的心思,但他一个大老粗辩也辩驳不清,只好拱手躬身表起了忠心:“臣自当以殿下马首是瞻。”“如此便好。“谢春庭背对着他,语气冰冷,满含警告。胡津陆没法子,只好垮着脸退出了营帐,加入搬运米袋的队伍中。营内,谢春庭扶住桌子,缓缓吐出口中鲜血。连日通宵商讨对策,苦思水患治理难题,本就困于禁院不曾得到悉心照料的身体越发形销骨立。

谢春庭用手帕擦拭干净血迹,慢慢坐下,简陋木桌上一封皱巴巴的信件铺展着。

“三皇子妃尚未苏醒,臣会继续延请名医。”这是前几日他即将离开泰州时收到的宁池意的传书,末尾这句话,曾令他久久凝视。

离京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