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之地,往昔确难与江南等膏腴沃野相较富庶。
然前朝鼎革之际,天下未定,曾有诸侯据西南一隅割地偏安。经其多年苦心擘画经营,这片土地竞渐生气象。
待到时序流转至今,西南早已不是当年的蛮荒模样,已然成了远近皆知的鱼米之乡,稻香鱼肥,丰饶一方。
在闹灾之前,西南甚至还被誉为天下三大粮仓之一。
可三年大旱之后,这鱼米之乡竞是成了人间炼狱。
百姓出逃,席卷成灾。富户筑墙,割地为匪。
百姓的日子早已不是“度日”,而是“熬命”。起初还能靠着存粮和挖野菜艰难度日,到第三年,连树皮都被剥得精光。
随后更是兵灾,匪灾,大疫,大旱四起。
人间炼狱,不外如是。
杜鸢此刻入的便是这么一个地方。
在他头顶是烈烈灼日,在他身旁是空无一人,土地龟裂的官道。
看着眼前的一切,杜鸢深深皱着眉头。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只能是立在原地冥思苦想。
正思索时,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了车牯辘转动的声音。
顺着看去,发现一大队伤兵正相互扶持的走了过来。
人人带伤,甚至很多都只能横七竖八的躺在牛车上。
偶尔才能看见几个不知道是护卫还是帮把手的没事人。
这是?
领头的偏将瞧见了杜鸢也没有多想,只是道了一句:
“别看了,前面就快出西南了。”
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了半块粗粮饼扔给了杜鸢道:
“给你。”
接过了饼子的杜鸢认真看了手中粗粮饼一眼。
这饼子从用料起就透着寒酸一一多半是陈年的粟米、高粱磨成的粉,掺着麸皮、豆壳,甚至可能还混着没筛净的沙砾。
观其颜色,怕是和面的水都不干净.
放在往日,这可能是狗都嫌弃的玩意。可若是在如今这个地界的话。
凝视片刻后,杜鸢将手中的饼子扔了回去:
“这位将军,贫道不是逃难的,所以多谢好意了!”
偏将听的分外惊奇,以至于竟然主动勒马停在了他身前。
在他身后的伤兵则是继续缓缓向前,眼里无光,身上无力。
这一场仗,硬过头了,以至于没人打得明白。
“你是个道士?道袍都没有,你居然还是个道士?算了,你这细皮白肉的,也不可能是细作。”摇摇头后,偏将收回了自己打量审视的目光,转而说道:
“我奉劝你一句,西南不是什么能去的地方。里面的人可都在想着法子的往外逃呢。”
“你啊,最好现在掉头。如此说不得还能安然无事,再往前,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们.”
再往后的,这偏将没说,只是看着身后的大群伤兵无奈摇头。
杜鸢拱手道:
“这位将军,多谢您的好意,但贫道的确得过去啊。”
偏将也不多言,只是看着杜鸢道了一句:
“生死由命,劝不动,劝不动啊。”
说着就要转身而去。不过才走了几步。
他还是叹了口气的勒住缰绳回头道:
“你既然说你是道士,没穿道袍还算聪明,总之,在遇到别人,可千万别说自己是道士了。”说着,更指向前面的一座大山道:
“看见那座山了吗?那山唤作寒松山,我们来之前上面有一座寒松观,是整个西南都远近闻名的大道观,占田万顷,拥民无数。”
“我们大将军过来时,本来没想动他们,甚至还主动去拜会过。希望他们能够开仓放粮,给山下面的饥民一点活路。但这群混账不听,还说什么那是私产且只够糊口自保。”
“大将军没法子,只能离去。可再往后,他们竟是变本加厉的想着法子盘剥山下饥民,让他们卖身为奴。大将军气不过,就给他灭了!你现在去,还能看见被烧毁的山头呢!”
别说,那帮牛鼻子左一个没钱,右一个没粮。
结果打进去一看,好家伙,居然有够他们十几万大军连带着几十万饥民吃半年的粮。
所有跟着去运粮的人看了一眼他们的仓库后,都是骂了一句死的活该。
甚至这事传回京都后,皇上不仅给请罪的大将军免了一切刑罚不说,还给大将军批了一个替天行道!末了,他苦口婆心的说道:
“所以,现在我们大将军,乃至于我们这些兄弟,没人喜欢道士。你要多说,给人撞见了,一刀砍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杜鸢继续拱手道:
“多谢将军提醒,不过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不一样的。”
偏将无奈,只得摇头转身。
可这一次,他却被杜鸢叫住的问了一句:
“将军还请留步!”
偏将回头,只见杜鸢朝着他问道:
“还请问将军,如今的西南,最缺什么?”
最缺什么?偏将听后直接嗤笑道:
“最缺什么?我告诉你,现在的西南是什么都缺,钱,粮,柴,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