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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低着脑袋不回答。

“礼不可废,这是应该的。”薛云朔适时开口道:“我们在严州,一直记挂着您和父亲,此番回来,略带了些土仪以表心意,还望您不嫌弃。”

在严州府的这些年,他算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性子虽冷,该懂的待人接物却是都懂的,并不是只知道拿刀架人脖子。

双生子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一个人说话了,大家都当他是给两个人说的,没人在意薛嘉宜的沉默。

她很喜欢这一点,盯着自己绣鞋的尖儿发呆。

薛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回道:“好孩子,有这份孝心。”

一直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薛永年,听了薛云朔这番谈吐,才终于把目光投过去,正色打量起这个儿子来。

身量高挑,骨相英挺……这倒不稀奇,田间的树也能比院子里种的长得高。

真正叫他有些诧异的,是这个儿子行止间的进退和气度。

这也是朱氏留的老仆能教出来的?

薛云朔能感受到这股来自父亲的如有实质的视线,心情微妙,说不上好。

薛永年终于开口,淡漠的视线仍旧在薛云朔身上盘桓:“这几年,都做什么了,读过书吗?”

薛云朔垂着眼答:“认得字,不怎么读书,平时常在山间打猎。”

薛嘉宜听了,连眨两下眼。

他这是在说胡话呢,哪里不读书了?

朱家家学渊源,朱婉仪身为朱家女,学识自然也不差。她还在时,虽缠绵病榻,却也没放松过对两个孩子的启蒙。

之后他们到了严州府,住在朱家的祖宅里——朱家文风本就通达,即使人事凋敝,书房里一箱一箱的经史典籍却未蒙尘,依旧等着有心人的到来、翻阅。

薛云朔还会向乡里的老童生请教,只可惜再后来,那老童生都只摆摆手,说教不了他了。

不过,虽然疑惑,薛嘉宜倒也没吭声,她知道,哥哥这么回答,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薛永年在听到薛云朔的回答之后,脸上露出了既不意外、却也稍显失望的神情。

他正值盛年,蓄着一把浅浅的山羊胡,看起来颇具文气,眼型是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瞳孔中的颜色却是冷的。

他很快就收敛了神色,没有再问这一茬,只随意又说了两句。

另一边,薛老夫人也把薛嘉宜叫上前了些,拉上她的手,客套又空乏地问了些话。

老妇人的手背有些凉,手心却是热的,薛嘉宜在这儿杵了一会儿,渐渐也没有刚到时那么紧张了。

她努力扬起合适的笑容,一句句回答着。

旁边的秦淑月也极有眼力见,适时给搭搭话,一家人再见面的场面虽然疏离,意外的还算融洽。

口头上的客套和过问过后,薛老夫人又道:“这么多年,两个孩子虽然在乡间疏于教养,瞧着也还像模像样,不愧是我薛家的血脉。”

薛云朔稍低着头,很好地克制了唇边将要泛起的冷嘲。

……他的记性还不错。

至今仍记得,那个身为他们父亲的人,撂下的最后一句话。

薛永年自己显然是不记得了,他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给今日重逢的场面敲下了句号。

“回来了,是好事。原本想着,等你们的礼数练得好些,再出来和亲友见一见,现在看,不必劳那许多时间了。”

他方才有意观察,虽说女儿瞧着有些怯生生的,但行止间也算自然,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乡下来的粗俗作派;这个儿子就更不必提了,若真要比一比,他这长在京城的两个小儿子,都要低一头。

秦淑月从前只是个妾室,能被扶正,自是极会体察丈夫的意思的。

闻言,她立马了然,试探着递话道:“那……接风洗尘的宴席……”

薛永年站了起来,道:“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五天后。”

——

堂前众人很快散去。

秦淑月和兄妹俩交代了住处:“家里地方不大,宜姐儿且随我住吧,我院子里还空了个次间,已经拾掇出来了。至于朔哥儿……西厢那边,也收拾好了。”

薛家不是什么钟鸣鼎食的人家,家中也没有这房那房,人际关系尚算简单,孩子都是跟着生母住,没什么特别讲究的。

见薛嘉宜又看了一眼薛云朔,秦淑月抿嘴笑笑,道:“这亲生的兄妹,就是感情好,分开还舍不得上了。你们先带两个人,去把各自的行李分出来,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去吧。”

薛云朔略一正色,朝她应是。

薛嘉宜也朝她福了一福。

到目前为止,相比面无表情的父亲,这个继母还算亲切些。

秦淑月招了招手,便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走了出来,领兄妹俩去稍间取暂放的行李。

薛嘉宜走在薛云朔身边,凑得近了些,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悄悄问:“刚刚,为什么要说没读过书呀?”

薛云朔仍在观察周遭的环境,仿佛头狼进入了一片陌生的山林,提起了十足的警惕:“初来乍到,没必要叫他们知道。”

薛嘉宜歪着头看他,小声问:“藏拙?”

薛云朔点头,又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