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少年事2(1 / 4)

瞻云 风里话 3020 字 1天前

这一等,便等到城中三通鼓、月上柳梢头。

“罢了,这会城门彻底关了,我们去客栈。”枳道亭四下点了火把采光,薛允拍了拍少年臂膀,“听话。”

少年僵立不动身。

“十三郎!”

薛允有些生气,归根结底气的也不是自家孩子。

但臣下同君上置气,能得几时好?

他长叹了一声,正欲开口劝慰,忽闻一阵马蹄从西边官道疾奔而来。

诸人拾阶入亭,举目眺望。

一眼便识出共二十五骑,除却中间一人外个个手擎火把。三人开道,剩余分作左中右三路护卫,正往枳道亭赶来。

近了,方看清兵着玄甲衣,足踏羊皮靴;马披玄甲鞍,四蹄套铁掌。玄甲羊皮,人马同袍,乃禁军中的三千卫。

为首一人打马上前,示东宫令,亮明身份。

“来者可是益州侯之子,薛御史?”言语间,左右两骑已经迅速占据他的位置挡护身后之人。

“是臣,益州薛壑。”少年立在亭中,示意薛允奉上文书。

待验过,首领归还文书,退马让道;后两骑左右分开,让出主位。

中间有马黄金鞍,马上人身姿挺拔,背脊笔直,只是在一众跨坐高头大马的禁卫军中尤显身形瘦小,一截投在地上的影子狭长如线。

人马从中路缓缓出,地上黑影随动,四下里禁军静声避开,不敢踩踏影子半分;又紧紧护守,控着边缘界限。

“薛壑?”一个少女的声音在夜空响起。

夜风拂面,吹动她云纹玄金的缎面披风,玄色与夜色融在一起,衬得金丝绣线泛出淡淡一层冷光。少女披袍遮面,风帽压得极低,仅露出一双凤目,亮可慑人。

“臣薛壑,拜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岁岁。”

少年从亭中出,领诸人行跪拜大礼。

“不必多礼,起来。”江瞻云下马扶人,从披风中伸出一只雪白的手。

“谢殿下。”君者虚扶之礼,薛壑自然不会搭上,只从命起身。

“……夜深天寒,入城吧。”似话烫嘴,女郎少了两分先前的威压,说得飞快,长眉挑过,“北阙甲第的府邸已经备好。”

她矮少年半个头,但天家公主的眼睛长在头顶,储君的头更不可能低下。说话间已经重回马背,匆匆返身回城。

只将方才的首领留给薛壑引路。

薛壑跪送,片刻后起身上马。

初见,他根本没看清少女模样,只有后来萦绕一夜的那一扬眉,那一袭从他身前飘过、在风中涌动的披风,和湮灭在夜色中的傲慢身影。

误了时辰,半句解释也没有。不仅没有,还极尽敷衍。

北阙甲第的府邸里,膳食蔫吧软烂,入口便知约莫是从哪处宫殿临时分拨而来、回炉翻热的;席案面上蹭亮没有落灰,却是残留的水渍未干;寝殿床榻阴冷,地龙在后半夜才开始生热……但凡这晚薛壑睡着了,或许都不可能有后头事。

但年少,最是骄傲受不得委屈时。

辗转反侧,屋中博望炉中“荜拨”一声脆响,未曾调和的香料弥漫出极其浓烈的芳香,呛人口鼻,刺激神经。

少年从榻上弹起,捧了一盏烛火至案前,翻卷研墨,奋笔疾书……

夜风寒凉,烛火幽幽,天微微亮。

十年后,薛壑在床榻睁开双眼,看书案笔墨,看曾经的自己,回想梦中事。

最清晰的竟是那句被忽略多年的话:……夜深风寒,入城吧。

往后年年岁岁,她都鲜少同他说过这样家常又温情的话。

她是在道歉,对不对?

薛壑重新阖了眼,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道歉!

他一点也不信。

薛壑再次进入梦乡,续上了那个梦。

年少意气重,天亮的时候,十五岁的儿郎换朱袍、戴法冠,携卷持笏上朝。以侍御史的身份在未央宫前殿弹劾了当朝皇太女。

那是薛允来不及开解、天子来不及安抚的速度,南地而来的少年在中贵人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声响后,施施然从队列中出来。

“臣有事要奏。”

八百石是参与朝会的最低品阶,只能站在殿外。以至于他执笏出列,天子都不知其人是谁。好在他身上官袍特殊,尚能看出是御史台的人。

大魏官员的袍服被称为“四时服”,即皇官四彩,冠帽有别(1)。乃根据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穿戴不同颜色的官袍:春穿青,夏穿赤,秋穿白,冬穿黑。天子袍服亦是这般。从而体现对农耕的重视和对自然的尊重。而此间唯一的特殊之处,便是御史台官员的袍服,乃不分四季,永远是朱红一色,官帽则为獬豸冠。取獬豸象征明察秋毫之意,如此彰显执法者的威严与公正。

承华帝就是在这茫茫青色间,看见了红彤彤的一片,于是将眼神投向了执掌御史台的御史大夫申屠临。

草春二月昼短夜长,朝会初始天灰蒙蒙还未亮透,申屠临哪里能想得到这夜半入京、还未到官署报道、便先上了一场早朝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少年会同他有关系!

但定睛看去,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