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姝心头猛地一跳,愕然地看着凌昭阳。
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对顾长安的心思淡了?或者,转移了?
这怎么可能?顾长安可是靖国公世子,身份才貌都是顶尖的!郡主之前分明爱他爱到死去活来的。凌昭阳似乎很满意楚明姝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惊讶,她心情大好地站起身,走到楚明姝面前。绯红的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带来一阵香风。她忽然伸出手,在楚明姝略显单薄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力道不轻,拍得楚明姝身子都晃了晃。
“行了!一幅画而已,别想那么多!”凌昭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爽利,“本郡主今日高兴!那画,你安心收着便是!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凤眸微眯,带着点命令的口吻,“本郡主也不能白让你捡这么大个便宜。你得给本郡主画幅画!”
楚明姝被拍得有点懵,下意识地应道:“郡主想让民女画什么?”
“牡丹!”凌昭阳下巴微扬,语气笃定,“要最富丽堂皇的牡丹!要开得最盛、最艳、最有气势的那种!不许敷衍,得好好给本郡主构思哦。”
楚明姝心头一松,随即又是一紧。
松的是《阴阳鱼》的归属危机似乎真的解除了,郡主毫不在意。紧的是这牡丹图……
郡主特意强调要好好构思,显然不是随意应付就能过关的。
她立刻屈膝,声音恭顺而清晰:“民女遵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郡主所托!”
凌昭阳满意地点点头,又踱回榻边坐下。
楚明姝垂手立在一旁,心绪却如同阁外被风吹皱的池水,难以平静。
她悄悄抬眼,看着凌昭阳那副兴致勃勃打量满园宾客的模样,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一一这京城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日头西斜,将别院门前的青石板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
车马辘辘,宾客们相互告别的声音混杂着仆役的吆喝,喧闹中透着曲终人散的意味。
楚明姝拉着徐澜曦的手,一直送到了大门外的汉白玉阶下。
“真不愿你走。”楚明姝的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浓浓的不舍。
这一日雅集,斗智斗心,惊心动魄过后,徐澜曦是难得能让她心神稍安的存在。
徐澜曦笑容温婉,回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我何尝不想多陪你几日?只是府里有规矩,今日必得回去了。你别太挂怀,待回京后,我定去寻你。”
两人并肩站在阶下,手紧紧握着,目光胶着。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在一处。
不远处,裴飞鸿正翻身上马,一眼瞧见了阶下这对依依惜别的闺中密友。
他咂摸了一下嘴,扯了扯缰绳,摇头晃脑地感慨出声:“啧,这姑娘家的情分,倒也不比咱们爷们儿差嘛,怪腻乎人的……”
话音未落,旁边一辆刚刚启动的青帷马车的窗帘“唰”地一下被掀开了。
卫雯琴那张清丽却此刻明显带了霜寒的脸探了出来,秀眉紧蹙,锐利的目光直直刺向马背上的裴飞鸿。“裴公子此言差矣!”卫雯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相击般的冷意,“女儿家至情至性的闺阁情谊,岂是你这等在雅集上比试作画都能输给明姝的公子哥儿能随意置喙的?莫要仗着几分玩世不恭,便随意轻视女儿家的品格!”
她语速极快,字字清晰,如兜头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砸在裴飞鸿头上。
裴飞鸿被她这突然的发难和那句“输给明姝”噎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张口结舌,一时竟忘了反驳。卫雯琴冷冷扫他一眼,像看一只聒噪的苍蝇,随即放下帘子,干脆利落地吩咐车夫:“走!”“哎!卫小姐!你等等!”裴飞鸿这才像是被马蜂蜇了屁股,一夹马腹就追了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卫雯琴的马车根本没停下,车轮滚动,径直向前。
裴飞鸿一勒缰绳,赶紧追着解释去了,留下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和几句急切的辩解飘在风里:“……我真没有轻视的意思!天地良心……”
阶下,徐澜曦看着卫雯琴马车远去和裴飞鸿狼狈追赶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将目光落回楚明姝身上。
楚明姝的视线却从未离开过好友。
喧闹远去,她脸上的温存瞬间褪去,换上了从未有过的凝重。
她反手,用更大的力气再次紧紧握住了徐澜曦的手,指节甚至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徐澜曦耳边低语:
“澜曦,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务必牢记心底。”
徐澜曦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和紧握的手弄得一怔:“明姝?”
“听着,”楚明姝的目光锐利如刀,“从今日起,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何等场合,绝对要避开所有乐师!”
“乐师?”徐澜曦更疑惑了。
“对!所有!”楚明姝斩钉截铁,“不光是主动避开那些宴席间奏乐的人,更要紧的是,所有的听曲场所一一茶楼戏园也好,私人堂会也罢,哪怕是在自己府中,若有外人奏乐,一概避之!务必远离!”她的语气太过坚决,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急迫和隐隐的恐惧。
徐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