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审视片刻,李不言向后一仰,靠着椅背,整个人懒散漫不经心。
他忽然笑了,“我七岁时,有个自称算命半仙的老头儿拦住我的路,要给我算一卦。他说我,命犯孤煞,亲族不眷,不日将死。”
李不言顿了顿,似乎回忆起十分不好的事情,眉头皱了皱,嘴角压了下去,但只过了几秒便恢复原状,手指不自觉叩了两下桌面,“你知道那个半仙后来怎么样了吗?”
白宜之闻言,愈发用力地攥紧天元通宝,不肯接李不言的话。
李不言瞧见白宜之这样,勾起嘴角,笑得张扬又嚣张,“我用剑削去他的嘴巴舌头,剜下他的双眼,让他再也开不了口,看不见人,把他扔在乱葬岗,自生自灭。如果,你想变成他那副模样,我可以答应你啊。”
白宜之呼吸一滞,瞬间冷汗直冒,心脏直突突,她头皮发麻,浑身像是被针刺了千万遍一般,不敢看李不言,不敢动弹半分,仿佛只要一动,就会穿心而亡。
在他面前,就连灵魂都似被他窥探透尽,她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抖成筛子,心中防线就这样被轻易击破,强壮的镇定险些溃不成军。
咽了口唾沫,余光瞥见李不言的剑搁在窗沿上,指尖扣着铜板边缘,紧抿嘴唇,竭力遏制住自己的害怕。仔细揣度,暗自思索。
七岁,命带孤煞,必死无疑……
白宜之回味自李不言口中的这几个字,悄悄抬眼,撞入李不言冰冷无情的眼眸中。
慌乱垂眼,睫毛遮住眼中纷乱情绪。
以李不言的性格,若真不想让她追查此事,搅乱他的刺杀计划,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
或出剑逼她安分守己或把她扔出栖凤山庄,甚至能将她一剑杀了都是有可能的。
偏偏李不言什么都没做,只是给她讲了幼时之事。不论是真是假,李不言对卜卦算命之说的厌恶并非伪装。
想和李不言短暂的和平相处,唯有让李不言亲眼看见她不是那个半仙。
要让他看见,她的卦,从不会出错,甚至,甚至可以助他行事。
窗外风渐起,刮过庭院花草,留下一阵沙沙的声音,玄月被阴云遮挡,风愈发猛烈,好似将要下雨。
白宜之抬起头,将三枚铜钱放在桌上,沉吟片刻,看向李不言,眸色微动,强装镇定,“李不言,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我为我娘卜了七年卦,卦象全都是空白虚无,直到今年三月初三,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卜出我娘踪迹,卜出有人能助我找到她。我称那个人为,贵人。”
说起母亲,她眼神是面对李不言时从未有过的坚定,“我卜了无数次,卦象永远都指向你。”
李不言听见三月初三四字,指尖微动,蜷缩一瞬,又听到“永远都指向你”这句话,不由抬眼凝视白宜之,眼神里有着极其短暂的,不易察觉的闪烁,嘴角凝固半瞬,随即,又露出惯有的讥讽,继续听白宜之说着:
“我想找到我娘,我一定要找到我娘。所以我赖着你,甚至仅凭卦象就能找到你三次。在我的卦里,你不是天煞孤星,而是能帮我找到我娘的福星、贵人。
李不言,我的卦,从来不会出错。你若愿意信我一次,我可以,可以多给你三袋金叶子。”
窗外深夜寂静,风呼啸而过,从窗棂缝隙吹入屋内,烛火跳动,忽明忽暗,照得李不言脸庞明暗不一,神情愈发变幻莫测。
李不言审视着白宜之。
一个大小姐,舍去荣华安宁,孤身不远万里踏入江湖,竟然真的只是为了找一个失踪七年,不知生死的人。
只凭虚无缥缈的卦象,就敢断定、敢相信他能帮她找到那个人。
三月初三,天煞孤星,福星,贵人。
这几个词强行扭在一起指认着李不言。
他想笑,思及白宜之确实在他神出鬼没时连续找到他三次,觉得她幼稚好笑之际,心中不免多添一丝荒诞。
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窗边走廊外那棵海棠树被风雨吹的颤动,带着雨珠的花瓣竟然莫名从窗缝飞入屋内,恰恰好的落在李不言膝间。
李不言低头看了眼海棠花瓣,指尖碾碎花瓣,扭头望向窗外。
平静的雨夜,却好似看见一双暗中窥视他许久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在提醒他,白宜之不是一个人在此。
李不言不由讥讽哼笑一声,拿过杯盏,手一挥,“啪”一声,杯盏砸向窗户,将窗户彻底关严,不留一丝缝隙。
杯盏碎了一地,白宜之被李不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抖了一下,越发不敢喘气。
李不言视线飘回白宜之身上。
忽而觉得很有趣,白宜之竟浑然不觉自己早已被白氏的人跟踪许久,仍然以为只是孤身一人在这江湖,每日还要被他吓个半死。
想着想着,竟然莫名地,对白宜之说出的这样荒谬的事情产生一丝兴趣。
他本就没想这两日杀范鸠,很乐意再看一出神棍担惊受怕的戏码,于是勾唇嗤笑,仍旧恶劣开口,“若你算错……”
他故意停顿一瞬,触及白宜之坚定眼神时,神情微动,“我一刻钟都不会给你留。并且,试剑大会结束后,不准再跟着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