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结清我的钱,一共四袋金子。”
白宜之闻言,不由一怔。
李不言,竟然,答应了?就这样没有任何恶言恶语威胁地答应了?
心中不免有些不安,手伸进锦绣袋掏出龟壳,紧紧攥着半晌,龟壳有些发烫,烫平她不断掀起涟漪的不平心情。
白宜之深吸一口气,默念三遍静心诀,复又望向李不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好。”
龟壳放在一旁,手握铜钱,闭了闭眼。
她对自己的卦有绝对的自信。
父亲说,她幼时抓周礼上,抓的是母亲妆匣里的龟壳,也就是她现下一直随身携带的龟壳。
三岁起,母亲便亲自教导她卜卦之术,四岁便能算明白府内微末之事,从无出错。
十岁师从钦天监监司,学得钦天监占星术,常于千金阁算父亲哥哥外出之凶吉,也算万福镖局走镖之凶吉。
十五岁监司临走时,说她学至大乘,若能窥破卦之根本,可为当世卦师第一。
白宜之睁开眼,颤抖恐惧害怕皆消失不见。
手中铜钱投掷六次。
少阴、老阴、少阴、少阳、老阳、少阴。
烛火无风自动,爆了三下灯花,白宜之指尖蘸取茶水,划过桌面,落下卦象。
主卦,坎上艮下,水山蹇。变卦,坤上艮下地山谦。动爻,老阴化阳,二爻、老阳化阴,五爻。
白宜之猛然心惊,瞬间抬头,惊慌看向李不言,嘴唇微动。
李不言见白宜之如此模样,不由冷笑,“白大小姐算出什么了,难不成也算到我不日将死啊。”
“你——”
桌上水渍很快消失,白宜之指尖些微颤抖,抓着桌沿,神情恍惚几秒,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又不可思议的画面。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李不言的左臂,随即又移回他那双充满讥诮的眼睛。短暂的惊骇过后,一种近乎悲悯的凝重取代了所有情绪,她重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明日寅时一刻登百丈峰,你要见的人,于辰时一刻死。”
李不言忽然顿住,原本看笑话般的眼神霎时僵硬冰冷,短暂惊愕后,眼神骤然锐利如刃,又似乎觉得后几个字实在荒唐至极,忍不住嗤笑出声:“你可知道百丈峰上的人是谁?”
白宜之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顿了顿,继续说着:“戌时二刻桃源村遇赵介,亥时三刻,未申位地牢,左臂受伤。”
李不言愣了下,轻哼一声,余光瞥了眼自己的左臂,气极反笑,他越发觉得白宜之说的话荒唐虚妄至极,“我为何要去桃源村,我还会受伤?真是笑话。”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拿过茶盏,走近白宜之,将茶盏中的温水尽数浇在白宜之所画的卦象余渍上。
白宜之拿起铜钱龟壳,猛然起身,后退两步,可她的衣摆上还是溅了些许温热茶水。
李不言随手搁下茶盏,“那个人若能如此轻易死了,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蹴鞠踢。”
“我不要你的头。”
白宜之几乎下意识开口,她遇上有关卜卦的事,总会出奇的镇定放松,仿佛回到家中。
收起铜钱龟壳,对上李不言充满不屑的双眼时,心下习惯性一颤,眼神飘忽一瞬,又有些紧张,“我信我的卦。”
李不言双手环胸,右手食指在手臂上敲了两下,眉头一挑,“我明日绝不上百丈峰,你的卦已经不准了。”
“明日子时还未到,你,你不要先下定论。”
白宜之说这句话,见李不言迟迟没有动作,也没说话,缓缓往门口移动。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风雨吹入屋内。
白宜之像是被猛兽追赶,双手胡乱挡在头顶,她踉跄着冲进雨幕,头也不回地扎进对面厢房的黑暗中。
又砰的一声死死抵住房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仿佛这样才能隔绝身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李不言望着半掩着的木门,看向白宜之离开的方向,兀自沉思片刻。
在此之前,他本就打算明日去找蒋莫痴,至于明日何时去,自然是想何时去便何时去。
不想便宜白宜之,让她沾沾自喜,但除了明日,他也没有更合适的时间去百丈峰了。
白宜之回到屋内,坐在铜镜前思量许久,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钗环。
江湖上的人,多是轻装便衣,她不喜欢,她喜欢穿鲜艳漂亮的衣裳,戴好看的首饰。可想起初见李不言那夜,因为钗环碰撞发出的声音而引来了赵介他们。
咬了咬唇,下定决心,拆下首饰配饰,只留一支梅花玉钗在发髻上。
李不言算着时辰,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窗外,离寅时一刻尚有片刻。他趁天不亮,小雨渐歇风声止住时,翻身下床,抄起剑,打开门。
正撞见站在门口,素了许多的白宜之。
他看见白宜之在昏暗中短暂地笑了一下,带着你看,我猜对了般的胜利眼神,“你开门时,刚好寅时一刻。”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划破黎明前的死寂,也打破白宜之与李不言之间长久的沉默。
“哼,巧合而已。”
李不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