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秦淮霜落故园秋
这句话像淬毒锋刃刺入白宜之耳中,如惊雷炸耳,她心头轰一悸,猛地抬头,黑色的瞳孔因震惊而紧缩。
即使卦象预示在先,但当“死亡”如此赤裸地喊出来时,她仍旧受到极为惊炸的冲击。
白宜之腿发软,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窜上,不由自主轻微颤抖,心跳仿佛跳出嗓子眼。
攀爬的疲惫,山风的冷冽,冒着汗又燥热的脸颊,所有感官仿佛被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四个字在颅内嗡鸣。“剑仙死了!”
方才,方才只有李不言一人在山顶,他是第一个,也极有可能是唯一一个在场之人!
不敢再往下细想,白宜之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顾不得湿滑的石阶和疲惫酸痛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竹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李不言。方才还空寂湿冷的山顶,空荡荡的竹楼,现下如同煮沸的粥锅,热闹嘈杂。各色衣衫的江湖客,或惊愕、或悲愤、或探究,像凭空冒出般挤满狭窄石阶,围在竹楼庭院前,将竹楼堵的水泄不通。白宜之被裹挟在混乱的人流边缘,心跳如擂鼓,拼命垫脚向竹楼方向看去,却只看见攒动的人头,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混乱嘈杂。她拼命挤着人群,四处张望,却连李不言的一片衣角都未曾看到。很快,山脚下的守卫冲入竹楼,错开围堵在竹楼庭院的人群,留出一条供两人并肩而行的路。
白宜之随着人群,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推操到了庭院角落中。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竹叶的清香,形成一股诡异又令人作呕的气息,这股味道率先钻入她鼻腔。
白宜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手攥成拳,指甲死死掐着掌心,视线透过人群缝隙,缓缓落在竹楼大门口。
蒋莫痴,那位传闻中剑术通神,武学入道寂的剑仙独坐厅堂前,面朝门口,双眼被剜去,只剩两个血淋淋的空洞,血渍沾满整张脸。他双手垂落于两侧,心口插着一把通体碧绿的剑柄上,剑身穿透他的身体,鲜血流了满身,把白衣染成血红色。
大摊的血迹在地板上蜿蜒扩散,顺着台阶爬绕,散满大门地阶,像是一片刺目的暗红沼泽。
满目血红混着浓烈的血腥味,如同重锤砸在白宜之脾胃上,强烈的恶心直冲咽喉,她猛地偏头捂住嘴,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发软,几乎要当场瘫倒。她听见前面的人说:
“蒋前辈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如此恶毒!”“你看!那把剑是青霜啊!剑仙前辈的佩剑,怎么会是杀死前辈的凶器?!“这哪里是切磋?根本就是谋杀!”
“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
蒋莫痴死在自己佩剑之下,这句话给了白宜之当头一棒。这不是白宜之在话本里读到的“英雄战死沙场”的壮烈,也不是“侠客含笑而终″的洒脱,是近乎赤裸、丑陋的死亡。
冰冷、污秽、带着剥夺尊严的残酷,又粗暴撕碎了她心中对“剑仙”这个称谓带来的所有飘逸,超脱的想象,只剩下这具快速失去温度的躯体和这片狼藉的血污。
晨曦的光线正透过竹窗,清晰地照亮厅堂一角。辰时一刻,分毫不差。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白宜之的心脏,她几乎无法呼吸。从前不止一次在心底描绘卦象应验的场景,也不止一次发生过,或皆大欢喜、或柳暗花明、或贵人相助,但从未想过,从未发生过,这样如此清晰地,毫无偏差的应验在她面前的,如此惨烈、如此触目惊心的死亡。白宜之下意识地想后退,逃离这噩梦般的场景,但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李不言,李不言现在在哪儿?!
会是他……是他吗?
白宜之浑身僵硬,慌不择路地四处张望,双腿忍不住颤抖,踉跄两步,没注意脚下的石头,整个人后倒去。
身边忽然出现一股清冽的梅花冷香,一双近乎苍白的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稳,落在平地上。
这双突如其来的手迫使白宜之抬头,却见这双手的主人是个女子。女子眉如刀刃,眸似寒潭,唇色极淡如覆薄雪。乌发高束,插着一根乌木梨花簪,穿一身月白劲装,衣襟绣着银线松纹,腰间挂有青玉牌,上刻“肃"字,背上背一把剑柄雪白刻有一朵红梅的剑。
“既然害怕,为何来此。”
女子与白宜之四目相对,缓缓放手,站在她旁边,声音如外貌般冰冷无情,双眼里好像含着要把白宜之看透的洞察。白宜之对上她的眼睛,一愣,随之而来的是胆寒。她从未如此孤立无援,胆战心惊过。
“我……我来……来…”白宜之镇定不了,磕磕绊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视线总是忍不住飘向厅堂的那摊血迹和那个人身上。她不是害怕李不言杀了人,她害怕的是李不言从此销声匿迹,也害怕李不言被他们当作凶手抓起来当众绳之以法。
女子见白宜之话都说不出来,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盯着庭院中间的栖凤山庄守卫。
与此同时,庭院中传来守卫长声音:“我已传书盟主,盟主即刻便到。请各位侠士在此稍等片刻。”
他声音洪亮,试图压下满院的嘈杂。
话一出口,人群的议论声果然低了几分。
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