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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这位姓余的高人,并没白叔口中的桀骜、目中无人,反而有些平平无奇。
头发花白稀疏,脸上皱纹深刻,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就像是任何一个在街边晒太阳的普通老者。
唯独那条裸露在外、微微蜷缩的左腿,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和萎缩。
昭示着其身负残疾的事实。
“真人不露相。”
陈浊心里暗道一声。
他出身不好,往日哪里见过什么高来高去的武者。
唯一有过接触的,便是白郊。
但他实在是隐藏的太好,若非白玉儿说透,说不得自己现在还要被瞒在鼓里。
不过。
以白叔的战绩来看,能和他交好的人。
显然非是凡凡。
“哼,老夫也懒得掺乎进他的破事里。”
余老头晃了晃手里的茶壶,转头将目光落在陈浊身上,懒散的问道:
“小子,说说吧,姓白的让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白叔说,您可以指点我学武。”
说着,陈浊将肩上袋子卸下,露出其中两物。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师傅笑纳。”
余老头目光在那条个大膘肥的虎头斑上扫过,神色古怪:
“光是这条鱼,去南市里卖了,都不止十两,足够进武馆了。”
“你小子是不是脑子不好,放着上好师承不去,我这个瘸子能教你什么?”
武馆好不好尚不知道。
但白叔的临走的推荐,陈浊却是足够信任。
这就足够了。
他面露诚恳道:
“白叔说您很有本事,不是那些武馆的碌碌庸才可以比拟的,小子不才,想跟在您身边进步进步。”
余瘸子听完,却并未立刻答应。
反而再度上下打量了陈浊一番,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审视和质疑。
片刻后。
他“啧啧”两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小子,不就也是盯上了老夫这点压箱底的本事,说什么有的没的?”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朝着院外随意指了指:
“不然,这珠池县城里,有名有姓的武馆不下十家,你为何不去?”
“再不济,那垄断海路的珠行,靠山吃山的山场,哪个没有豢养武人,传授些粗浅把式?你若肯下力气,未必不能混个出身。”
“还有那富甲一方的六大家,哪家没有护院武师?你若机灵些,去投身做个家丁护卫,说不定也能学个一招半式。”
“何必舍近求远,跑到我这穷酸破落的瘸子这里来?”
余瘸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陈浊闻言,沉默了片刻。
复而又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的迎上余瘸子的视线:
“武馆门槛高,晚辈囊中羞涩,不想蹉跎几年之后,人财两空。”
“珠行山场之流,多是为虎作伥之辈,晚辈亦不屑与之为伍。”
“至于六大家...小子只想握拳在手,挺直腰杆做人,不想卑躬屈膝,于人为奴为仆。”
“况且小子虽然愚钝,但也知晓,武道一途,艰辛困苦。”
“若无名师指点,只怕穷尽一生,也难窥门径。”
“白叔言,余师傅您身怀绝技,乃是真正的高人,晚辈...晚辈还想试试!”
“试试?”
余瘸子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语气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复杂。
“你这小子,真是听不进去人话!”
“练武这事向来最讲究个根骨、资粮,你一下海采珠之人,风吹日晒、海水浸泡,能有几份骨量?”
“就算练了武、入了门,看天吃饭的活计又如何能养的起自己?”
他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拿着东西回去吧,老老实实做一采珠之人,娶妻生子,平凡一生,不好吗?”
“难倒非要像老夫一样,挣扎半辈子,最后落个残疾下场才甘心!”
陈浊拱手而语,声音坚定:
“人总不能一辈子都低着头在海里刨食,总要抬头往前看。”
“余师傅,我还是想试试。”
余老头:......
这小子怎么就听不进去好赖话。
但偏生的,又是白郊介绍来的,不好直接赶出门去。
要是自己这腿脚完好无损倒也罢,哪怕是那姓白的莽汉来讨要个说法,自己也全然无惧。
可现在?
他眼帘微耷,一点精光落在眼前少年人身上。
陈浊却是身形站的笔直,不卑不亢。
目光坦然而坚决。
他又何尝不是没有办法?
如果有的选,谁不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上辈子求学路上过关斩将,却仍旧逃不了个牛马命运。
难倒换了个地方,重头来一回,还要再走老路,甚至连牛马都不如,直接沦为耗材?
若是自己不拼不搏、躺平任嘲,又如何能摆脱现状,丢掉贱籍。
靠海的采珠人为了生计,数十年如一日闯海历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