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六)(3 / 6)

了擦血,拔剑起身,但是他站起来的瞬间,身体就僵住了。血液一寸一寸凝固,灵魂冰冻三尺。

他身后来了人。

那人的视线,饶有兴趣落在他身上,似感怀,似叹惋。杜圣清说:“柳从灵真是瞎了眼。我二十岁的时候,可没有你这种魄力啊。”

施溪拳头捏的指骨发白,他转过头去,终于亲眼见到了他这位,素未蒙面的生父。

六阶圣者,可以永葆青春,但杜圣清显然不是在意相貌之人。所以他两鬓有几丝几缕的白发,也没有在意。可即便如此,杜圣清依旧是风流清雅,年轻的,他身着银紫色的长袍,见了施溪后,把折扇收入袖中,唇未语先笑,提醒说:“你取了天子杵,都不做点善后工作的吗?”杜圣清偏头,一挥衣袖,像个帮儿子收拾烂摊子的父亲,把所有马上毁灭坠落的事物拖住,让它们凝固于空中。

“走吧,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施溪嗓子暗哑,说出每个字都像是从刀尖滚过:…杜圣清。”杜圣清弯唇,笑看他:“你喊我什么,这么没大没小的吗?”施溪忍住想吐的欲望:“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天子杵,除非我死!”杜圣清倒是不和他争:“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也只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想要就给你吧。来,跟爹过来,爹带你去找卫国皇陵真正的好东西。”杜圣清捋起袖子,从地上,取了根龙骨当顺手武器。他做这个动作时,格外潇洒随意。

不像是那机关算计、阴狠毒辣的野心心家,倒像是个带着儿子去田间探险,平易近人的父亲。

是啊,杜圣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会像瑞王那样高高在上,也不会像卫姜那样疯疯癫癫,他甚至不需要装模作样,因为对他来说,除了成神外,一切名利荣辱都是过眼云烟。

施溪一动不动。

杜圣清笑看他一眼:“我要是真想对你动手,你早趴地上了。那么紧张做什么?”

施溪抿紧唇,后退一步。

杜圣清觉得他挺好玩,叹息:“我的亲儿子啊,你但凡聪明点,都该知道。听我的话,是你现在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吧。”施溪:“你到底要做什么?!”

“带你去找好东西。"杜圣清微笑看他一眼:“我们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你不会以为,我是想使用天子杵的杀机,血洗云歌吧。”施溪没说话。

杜圣清:“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大恶人吗。”施溪在自愈伤口,低头,等着找到机会逃走。杜圣清用龙骨在前面开路,用轻柔的声线说:“其实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而杀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我小时候仇人不少,一个个都欺负我是个软柿子,上赶着过来踩一脚,不过他们踩就踩吧,我也不记仇。”“我敢说,我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脾气都要好。”“儿子,纠结恩与怨都是很没必要的事。"杜圣清走到那面湖前,将薄薄的龙骨,远远抛入湖,甚至还起了几个水漂。黑发如瀑,紫衣猎猎飞扬。他偏头说:“你不该纠结恨我还是怕我。你该想的是,怎么利用你我之间的父子关系,达成你的目的。”

施溪对上他的眼睛。

他以为杜圣清风流满天下,眼睛应该是阴邪多情的。可是在空无一人的地宫,他亲生父亲的双眼,安静平淡,就如这潭死寂的湖。杜圣清说:“我想成神。儒家第七阶,我走的是人皇道。”杜圣清弯唇,淡声说。

“我需要成为人族唯一的皇。”

“云歌殁后,这里会成为九幽。我将从这里,开启我一统天下的成神路。”“我从没想过杀谁,只是这一条路上,总是有太多坎坷风霜。我说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容易成为一个明君,你信吗?”施溪听着他的话,没有反驳。

这世上应该没有比杜圣清更无情无欲的人了吧,在不需要引出内火后,他连世俗情欲都没有了。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纯粹,叫他恨都无所谓恨。施溪说,“如果成神的代价,是要你杀光天下人呢?”杜圣清笑:“好问题。这样的话,你们就可以真把我当一个大恶人了。”施溪哑声:“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杜圣清:“为了开棺。”

施溪重复:………开棺。”

他说:“嗯,儒家的本源其实是′仁′之一字,什么君君臣臣,都只是礼乐的表面。现在云歌成为炼狱绝境,圣人学府的师生想出逃,城中的百姓想出逃,者都得经过这里。你猜,这些死去的圣者,会不会自愿开棺,用尸体替这几千万人,铺出一条活路。”

杜圣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并没有什么操控一切的得意。甚至,他目光看着沉沉的黑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怀念。施溪轻嘲道:“你和卫姜一样的,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杜圣清:“那你作为我们的儿子,就没有什么一定要达到的目的?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施溪垂下眉眼:“没有。”

杜圣清笑:“小溪,你作为六州第一个精通百家术的天才,没想过【婴】口中第一个成神的人会是你吗。”

施溪别过头去,不说话。

杜圣清说:“你要是第一个成神,我也会很高兴,毕竟你告诉我,这条路是有尽头的。"杜圣清说话的语气安静而认真,他找了块石头坐下,紫色的衣袍,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