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风起青萍(二十一)
旭日从大地裂开的口子里升起,光芒把深渊都照亮。施溪情不自禁眯了下眼。
扶桑的杀机现世,这是他活那么久以来,面临的最大的危险。施溪转头问神农:“千金会死在这场日升里吗?”神农:“会的吧,千金属木,扶桑属火。”施溪点头,低下头,,和千金大眼瞪小眼,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啊。”而生死关头,天权选择写家书,写在他的红鱼玉佩上。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能传出去,但他闲得无聊,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他已经完全放弃挣扎了,因为根本没有挣扎的可能。他,施溪,神农都是圣者,都拥有神器,但那又什么用呢?对抗扶桑这种天地神物,圣者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至于,拿神器对付神器,就更是天方夜谭。每个神器的杀机都是毁天灭地的灾难,你在灾难上新添灾难,灾上加灾,唯一的好处就是让自己死得更壮烈点。
除非两种神器天生相克,力量能互相抵消。可【日升】在这里,显然没有天敌。
唯一等级在它之上的【椿】,要是有用,神农院也不会让弟子在凤凰台上牺牲二十年。
术士喜欢把神器,作为最后保命的手段,是因为关键时刻能对敌人造成致命一击。
不代表,神器是一道免死符。
天权写遗书的时候,神农和施溪就在旁边看,视线把天权都弄烦了。“你们有病?“天权表情阴鸷,直接骂。
搁平时,他是绝不敢这么和神农和施溪说话的。但都一只脚入土了,哪还在意这些尊卑礼节。
神农问:“你在写信给你的家人?”
天权:“嗯。”
神农啧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孝子啊。”天权嗤笑:“孝子让儒家那群蠢货去当吧。我是写信让他们记得给我报仇,毕竞我在双璧城,有一些想杀的贱人,一直都还没杀。”施溪来了兴趣,真心实意夸赞:“天权星使,你真是个天才,可以帮我加个名字吗。”
天权很大方:“你说。”
施溪:“你给我把杜圣清加上。”
天权…”
在天权破口大骂打人前。
神农开口了:“施溪,天权一个作恶多端的孤家寡人,把遗书写成生死簿很正常。但你呢,你真没有牵挂的人了吗?”施溪背靠树洞内壁,抬眼无辜笑:“神农大人,你不是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吗?”
神农说:“父母之外,也总有朋友爱人吧。”施溪摇头说:“我没有朋友。”
天权在一旁,奇怪:“怎么,我们少主又不算是一个你以前的朋友了吗?”施溪”
施溪微笑:“天权星使,你这么会说话仇人应该不少吧,玉佩写得下吗?”天权今晚被接连神农施溪怼,早已习惯。他轻蔑地嗤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们。
神农对晚辈向来有好脸色,他意味深长,说:“施溪,你现在的状态,可比我第一次见你时好多了。”
施溪抿了抿唇,淡淡道:“就是想明白了一些事而已。”神农:“想明白了什么。”
施溪思索片刻,临近死期,也不再隐瞒,他直接对神农说:“我在云歌,遇到过和今晚鹊都一样的情况。那个时候,我很痛苦,也做错了事。云歌的覆灭,和我至少有一半的关系。”
神农听完,诧异地看向他,他只觉得很荒谬:“你觉得,云歌覆灭和你有关。”
施溪:“嗯。”
神农:“怪不得你看起来那么累,你给自己安上了太多莫须有的罪。”施溪说:“人做错了事,难道不该赎罪吗?”神农:“做错事,什么事,你当初连圣都还没破。不会是像宗政时今晚开启源所机关这样的事吧。”
施溪愣住,没说话。
神农好笑:“你觉得神农院会怪宗政时吗。”天权打断他,阴阳怪气:“你们神农院都是大善人,当然会原谅他的了。”神农:“写你的阎王簿去。"他转头,平静又认真地对施溪道:“你可以换个角度想问题。难道今晚宗政时不开启源所,赵国百姓就有救了吗?”“鹊都走到今时今日,早已是无解死局。哪怕我以身葬树,与它共生,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今晚宗政时的举动,从长远角度看,反而是最彻底的破局方式。”
施溪:“是吗?”
神农深深看他一眼,笑了笑,叹息着说。
“施溪,有时候。总是想当个救世主,也是一种傲慢。”施溪错愕,抬眸,有些不懂他的这句话。
神农说。
“你看得到他们的痛苦,却看不到他们的强大。你怜悯他们,却从未尊重过他们。”
“你二十成圣风光无限,所以你觉得假以时日,只有你能够救他们,是吗。”
“那么施溪,你眼中的世人是怎样的?”
神农偏过头,笑着问。“灾难到来,他们就哭,就逃;仙人救世,他们就笑就感激涕零,是这样吗?”
“万万人用着同一张脸,做着同样的表情,没有名字,没有灵魂,千篇一律。”
施溪出神了好一会儿,仔细思想这句话。很久后,他一下子笑了,抬起头,眼神明亮含笑道:“神农阁下,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鹊都和云歌同样是绝境,我心态却完全不同了。”